伦勃朗传 | Rembrandt

小议

我的艺术修养非常有限,在前往荷兰之前都对这位荷兰历史上最伟大的画家一无所知。

伦勃朗和梵高,荷兰最有名的两位艺术家,生前都不顺意,一位在潦倒中病逝,另一位则在艺术中疯狂、为艺术而自杀。但相比起梵高的理想主义的献身,伦勃朗似乎更为心酸一点。他曾经受到尊重、跻身于贵族之间,梦想过着富裕的生活,却一朝潦倒,直至逝世也无人问津。

失去总是比获得更加艰难更加刻骨铭心。“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楼塌那一刻,数不尽的心酸悲哀;没有曾经的极盛做对比,哪里知道赤贫的生活如此多坚难熬呢。仅仅有苦难,那苦难就只是苦难;既经历过辉煌、也经历过苦难,那么甜蜜的愈加甜蜜,苦难的则愈加折磨、痛苦,是痛中之痛。所以末世常常有惊人的作品,安史之乱后的杜甫终成诗圣,家道中落的曹雪芹泣血写红楼,末世的哀愁与心境成就了张爱玲。

这种失之痛极,毫无疑问地会对人的心灵、思想造成极大的改变。但伦勃朗是真正「贫贱不能移」之人。

伦勃朗是一个很“接地气”的人,他不清高,向往富裕的生活,向往尊重与地位,他不忌讳地表达对欧洲南部地区,如西班牙、意大利等的风气的嫉妒、向往,总是期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贵族。他娶了美丽的贵族小姐萨思佳,住在令人羡慕的房子里;在萨思佳逝世之后,他仍然借萨思佳不存在的巨额遗产带给他的信用,不节制地挥霍。

外人大概很容易就此对伦勃朗留下贪图虚荣的印象,但这只是表象。他只是一个画痴——除了绘画,他什么都不上心。他虽然没有掩饰对富裕生活的向往(这是人之常情),但是绘画凌驾于一切之上。他其实并不关心金钱;他愿意为了一副合他心意的价值100荷兰盾的画支付1500荷兰盾:他的大部分钱大概都用在了买画、买画材上;他收到那些卖画的支票、票据,竟无暇兑现;一无所有穷困潦倒即将破产之际,仍然拒绝向那些投机商人售卖他的画品收藏。

唯有对于绘画,他付出了所有的心血。画画就是全部——不畏惧混战,也无所谓贫穷、饥饿,一旦投入进去,万事万物都再也不重要。他少年时不担心画卖不出去,可以肆意去描绘想画的事物,后来失意后无人买画,也未曾改变初衷。能卖出去自然很好,卖不出去依然为自己而画;这是一种对于绘画的最炽热的爱,不需要来自外界的任何肯定,仅凭自己一腔热情。试想,当你所热爱的事业频遭打击,不受尊重反而备遭耻笑,甚至令你无法养活自己,连外行人也随意对你指手画脚,有多少人还能对自己不加怀疑,继续热爱并继续从事下去呢?

伦勃朗被称之为“夜光虫”。最特别的即是他对光线的应用——强烈的明暗对比。这种光效充满了戏剧感,仿佛舞台前有一束光,斜向下地打在了舞台中央的演员身上,而四周仍是黑暗,对比微妙又强烈。在这种聚光灯下,画中人都显得格外端庄又生动立体。这样的来自光线的戏剧感为他的作品带来了天然的动感与情节。最著名的两幅画——《杜普教授的解剖课》和《夜巡》皆是如此,可叹前者为他带来了荣誉,后者却令他半生浮沉。几个世纪之后,曾经遭人耻笑的、令人不满的《夜巡》成为了荷兰的国家之宝,占据Rijks Museum一整面巨大的墙来展示1;那些被画在《夜巡》上的民兵队队员们,因为自己的形象模糊或者处于黑暗不起眼的角落而心生不满,忽略了画中的的绝妙构图和有趣戏剧情节,忽略了这样巧妙的构思使得民兵队作为一个整体,其光明高大形象呼之欲出,他们对伦勃朗发起了诉讼——他们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不知如果他们地下有知,听闻自己仅花费了100荷兰盾,就让自己的画像挂在了世界最好的博物馆之一、受千万慕名而来的观众注目,会有何感想呢?

但即便是这样严重的打击——《夜巡》之后,伦勃朗不再被阿姆斯特丹欢迎,很少再有人委托他画画,他也不改初衷。他是艺术家,不是匠人;创造美才是第一位的事。不过,伦勃朗眼中的“美”也渐渐不再为人认可了,他不掩饰人的衰老、瑕疵和“丑陋”,不对人的相貌进行美化。但他依旧如故,甚至贫困让他更贴近平民。他要刻画的是真实,是人心和人性,要通过静止的画布讲述更多细节、故事,他隐藏在画布之后的情感变得更加深沉。他画了许多新约故事,还画了许多自画像。我总是凭借我贫瘠的圣经知识揣测,晚年的伦勃朗为何偏爱新约?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和神之子一样的痛苦吗,圣子在人间,人类无知却令其备受折磨。那么,耶稣想要救赎人类,伦勃朗是想救赎艺术吗?他的画作光影愈发柔和、自然,而不如年轻时那样对比强烈、富有冲击性;对于细节也愈发重视,甚至是每一个手势都有意义。岁月使他衰老,忧郁。

伦勃朗的晚年令人唏嘘。他年轻时受到多少赞美,年老时就受到多少唾弃。他在艺术界早已名声扫地;而他的第二任妻子并非明媒正娶,怀孕也成为了丑闻;他的累累负债更令人不齿。在这样的无人理解的情境下,他的每一幅画都是对自我的坚持和对外界的抵抗。明明在人生的转折点上,他什么也没有做错,他只是坚持了艺术而已。他耗尽后半生,精神愈加衰弱,愈加悲观。

约翰给他念完雅各与天使格斗的故事后,伦勃朗离世。他终于获得了胜利。

“因为你与神、与人较力,都得了胜——得到最后胜利……独自一人……但得到了最后胜利。”

  1. 维基百科:伦勃朗
  2. Google Arts&Culture
    1. Story: Rembrandt van Rijn
    2. Story: The Night Watch
  3. Rijksmuseum: Rembrandt van Rijn

Attachment: 笔记&摘录

Author: 约安尼斯-凡-隆恩

初见萨丝佳

伦勃朗:温文尔雅,热爱绘画,房间全是雕像、绘画、

“他很奇怪,既像一个有点妄自尊大的显贵,又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我又一次看到蓝色麻布工作服下面他那强壮有力的肩膀,硕大的前额,忧郁烦恼的眼睛,以及普通的鼻子和宽阔的下巴,那下巴几乎是以挑战的神情,要把世人呼唤过来严加痛斥。这是一个奇怪的人,既有绅士的风度,又有砖瓦搬运工人的神气,我到底在哪里看见过他?”

忆当年初遇

伦勃朗在混战中依然倚着树勾画试图打劫的乞丐,旁若无人,泰然自若。

讨厌的女人

“‘我一向暗暗喜欢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流浪汉,他们既不纺纱,也不织布,不干他们该干的任何事情。他们撒谎,偷窃,欺诈,游荡,赌博,上吊,或者惨死在道旁,但是他们绝不装模作样。他们肮脏就是肮脏,喝醉了就是喝醉了,画家画来一目了然。’”——伦勃朗

“但这个人做起工作来,就完全忘掉了自己的一切,只要他对一个光线明暗的问题发生了兴趣,他就往往实际上一连几个星期穿着同一套衣服生活、睡觉、起坐、绘画、散步……”

女病人

第五章 参观伦勃朗的画室

《尼古拉-丢尔普教授的解剖学课》:

“并非仅仅讲了一个故事,它使无形的思想得到了有形的表现——这种思想压倒一切,致使同这种思想有关联的那个故事,退缩到无关紧要的地位。”

(尼古拉-丢尔普)“变成了一种神圣的求知欲的活灵活现的化身,这种求知欲旨在探索自然秘密,它总有一天会使人类摆脱大多数的名目繁杂的疾病和痛苦。”

第六章 一幅大画

伦勃朗愿意花1500荷兰盾购买一幅画(虽然后来砍价砍到了100荷兰盾)。

伦勃朗嫉妒(羡慕)法兰德斯、西班牙尊重画家、尊重艺术的风气,对荷兰“将画家看作是等级较高的下力人”多有怨言。他向往富裕的生活、希望摆脱贫穷但他无法画出人们所要求的画来——他不会美化人,他只是力图表现出他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

班宁·科克大尉的自卫队请伦勃朗给他们作画,希望作出一幅不普通的群像。伦勃朗想画出“他们身上有一种使他们显得优秀而高尚的东西”,使观众对“市民的义务”产生一个印象。他画了《夜宴》,却成为了笑柄:自卫队队员不满意,因为每个人都出了相同的钱,但一些人只能藏在黑暗之中,成为“富有生气的阴影”,或者只有侧面、后脑瓜;除此之外,阿姆斯特丹市的大部分人都参与了对伦勃朗的非议辱骂,伦勃朗被讽刺为“黑暗王子”,其他画家也攻击伦勃朗,或许是嫉妒他年纪轻轻就扶摇直上,住在大楼里,还有美貌的妻子。(第七章 伦勃朗成为笑柄)

第八章 会见我的朋友

伦勃朗见到了让·路易斯,并与这个法国人交好。伦勃朗很快学会了下棋。

伦勃朗很少谈起艺术理论,认为“一小时的实践胜过一星期的讨论”,但他也说起了他的“路线”:“我在绘画方面很有路线,在生活方面太无路线。不过我还年轻,等我再有几年经历,我也可能学到一些的。”

可叹伦勃朗终其一生,只是画痴,并没有生活的路线。

第九章 萨丝佳辞世

第十章 伦勃朗重新开始工作

1642,萨丝佳辞世。伦勃朗在葬礼后,画了一幅萨丝佳结婚那天的容貌的肖像。

第十一章 伦勃朗借钱

第十二章 萨丝佳家事

伦勃朗渐渐陷入经济困难中,因为《夜宴》,他的画渐渐卖不出原先的价格;他还没有意识到,还在大手大脚的花钱,买下了萨丝佳的墓地。萨丝佳的遗嘱将她的遗产全部留给伦勃朗。但萨丝佳并没有什么遗产——她家的财产大多徒有虚名,不动产大多抵押,萨丝佳的兄弟姐妹不愿意结清这些遗产。真相大白后,伦勃朗只能向当铺兜售画作,换取面包。

第十六章 故国消息

伦勃朗迟迟不能赶走泰塔斯的泼妇保姆,她给他带来了很大麻烦、丑闻。

第十九章 艺术家地位谈

在意大利等地,艺术家地位极高,受到统治者的尊重,但在荷兰,画家的地位远不如商人甚至海盗,绘画作品的价值被低估,艺术家被看作懒汉,他们邋遢、不愿意做“正当”的日间工作。

荷兰的艺术家很少在室外作画,最大在室外画几幅草稿,然后回到画室完成它。这也许是气候的原因。

第二十章 常访伦勃朗

伦勃朗极少参加各种社交活动,而是长期在家里作画。作者认为,这是不健康的,他在“自掘坟墓”,但伦勃朗并不听从劝告,或者说,并不在听,而是只管作画。他白天在画室画画,没有亮光后,就带着蜡烛,从晚上七点一直印到凌晨四五点,并且这样做了有15个月。(因为经济窘迫)

伦勃朗曾经假装自己是贵族,穿得阔气,并打扮萨丝佳。但萨丝佳是贵族,伦勃朗只是磨坊主的儿子。

伦勃朗做不到按雇主要求的方法作画,他曾经尝试过,但他做不到:并不是因为他太骄傲或太高傲,他只是改变不了自己的路线。

第二十一章 伦勃朗谈艺术

投机商并不注意伦勃朗的艺术,却摸索到他家,希望购买一些奢侈品,被伦勃朗粗暴地逐出,不让他们付出惊人巨款购买他一时喜爱而买来的艺术品。

伦勃朗不愿意前往意大利等地学习艺术。他认为艺术就只是看,看见使你感动的东西,就把它画下来;绘画固然取决于你所看到的东西,更要取决于你怎样看它。高明的画家从一家平常的乡村肉店里扶梯上所挂的一头死公牛上得到的启示,往往比一个拙劣的画家从拉斐尔本人故乡里五六所美丽的教堂上得到的启示还要多。

伦勃朗年少被送入大学学习法律,但他偷偷去到雅·斯瓦宁堡学习绘画。

他希望用颜色、颜料,表现出真实世界的空气(光线)。他一直在努力解决这个问题,“为什么人们观看我的一幅绘画时,他们能够说:‘画上那个人的确是坐在房间里那把椅子上的,而不是倚靠在椅子和房间的背景上’;或者说,‘那个天使的确是浮动在空间中,而不是坠落或静止在一块云彩上’。

伦勃朗为他已经50岁而担忧,因为他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

第二十二章 情况不佳

亨德利吉(伦勃朗的新女仆)怀孕了。但是因为经济原因,他不能与她结婚:他如果结婚,萨丝佳的遗产就必须移交给泰塔斯,人们就会发现萨丝佳的遗产并不存在;他不能失去萨丝佳不存在的遗产带给他的信用,否则他就无钱可借。他必须还完债,才能与亨德利吉结婚。但伦勃朗的画作已经不再受欢迎了,他已经一片赤贫。

第二十三章 伦勃朗的窘境

作者走访了银行经理,明白伦勃朗资产有限:房子已经抵押,艺术品因战争难以卖出高价;但伦勃朗欠债在三万荷兰盾以上。

第二十四章 牧师的干涉

亨德利吉怀孕被发现,她受到了牧师的审问。伦勃朗并非教徒(他甚至忘记了这件事),所以未受到传讯。他撕掉了亨德利吉的传票。

第二十五章 亨德利吉喜生爱女

亨德利吉生产时,作者给她服用了大麻精汁麻醉。因“分娩不念上帝经文”,作者遭到灾祸:人群烧掉了他的诊所。

第二十七章 儿子

泰塔斯学习作画,但画作软弱无力。(他是个虚弱的人,遗传到了母亲的柔弱,没有继承父亲的强健。)

第二十八章 市政厅的绘画

作者四处找人说情,却因为伦勃朗与亨德利吉的丑闻而不能为伦勃朗求到好差事。

1660年,最终为市政厅装饰工作的画家去世了,丢尔普答应作者,给了伦勃朗为市政厅作画的机会。但是这幅60英尺见方的《喀劳狄·西维里斯》(比《夜宴》更大)被市长诸君否定了,也没有获得酬劳。这幅画已失散不知所处。

第二十九章 伦勃朗收到破产通知书

萨丝佳的亲戚们要求算账,公开检查伦勃朗的账目,查明泰塔斯的财产是否依然原封不动。伦勃朗听从了蹩脚律师的建议,将房子移交给泰塔斯,使伦勃朗的债主们极为愤怒。

第三十章 他再也没有走进过他那座房子

房子与房子里的所有财产都被没收,伦勃朗离开了这所房子,再也无法回来。他依然试图带走一些画材。

第三十一章 开始衰老

伦勃朗住进了约翰家中。他开始变得敏感,害怕打搅约翰。

亨德利吉与泰塔斯开始经商,他们买了一部别人廉价处理的印刷机,买回了伦勃朗过去制的铜版,期望靠制作铜版画获利。因此他们找到了郊区的一所房子租下。伦勃朗一到住地就径直开始工作,并不去迎接他的朋友、夫人。

伦勃朗虽然欠下了一堆不能还的债,也留下来许多讨不到的票据、支付通知书和支票,但伦勃朗过去竟无暇去兑换现金,还有一些装着钱的小信封、小袋子。损失的款项不下数千荷兰盾。他对金钱毫不关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三十五章 最后一幅绘画订件

“我们没有一人对它产生特别的印象,不过钱我们还是要付给那个人的。”

伦勃朗依然不受赏识,自《夜宴》之后,他就从职业生涯顶峰一落千丈,不再被人记起、欣赏。或许幸运的是,这一次他们付给了他钱。

第三十六章 亨德丽吉辞世

亨德利吉生病了。但她从不诉苦,仍然勉为其难地为这个家做些事情,绝不让任何人受她连累。伦勃朗和泰塔斯都没有意识到她病情之严重。

1662.10.26,亨德利吉长辞人世。伦勃朗把萨丝佳的墓地卖了,在南教堂买了墓地,安葬亨德利吉。

第三十七章 凄凉

伦勃朗并未因亨德利吉的死而悲痛——按作者之见,是因为近十年来,伦勃朗的命运不断地遭到打击,他已然麻木。

他只是一个人忙于在画室继续画着无人赏识的画,这个时期的画,总是带着些忧郁。这个时期,伦勃朗一幅画也没有卖出去过。

第三十八章 再收学生

伦勃朗又一次搬家,因为他们无法再负担房租。他惊喜地收下来他的最后一个学生,格尔德。泰塔斯终于收到了卖掉父亲房子还债的钱的半数,近5000荷兰盾,并准备与玛格达琳娜结婚。玛格达琳娜非良配,折磨她的公公,并戏耍她的小姑。但泰塔斯不幸因病去世,伦勃朗因此生病了,玛格达琳娜怀孕的消息也不能让伦勃朗开心起来。他说,“无非是再给我添一个生离死别的人。”

第四十一章 弥留

伦勃朗病到弥留之际,1669.10,在约翰给他念完雅各与天使格斗的故事后,伦勃朗离世。

“那人说,你的名字不再叫雅各,要叫伦勃朗。”

“因为你与神、与人较力,都得了胜——得到最后胜利……独自一人……但得到了最后胜利。”

  1. 展出的《夜巡》并不是原来的真实尺寸。令后人追悔莫及的是,由于他晚年的处境,如今伦勃朗留下的画作真伪难辨、绘画时间也难以辨别;几副投入巨大精力的杰作都被毁去。例如,比《夜巡》画幅更大的《喀劳狄·西维里斯》早已不知所踪。